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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的名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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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神祭禮,整場結束,也要大半個時辰。

禾晏與肖玨下來的時候,天色都已經不早了。淩繡和顏敏兒早已不知所蹤,衛姨娘就道:“逛了整日都不曾用飯,公子和玉燕姑娘定然餓了吧?”

禾晏摸了摸肚子,“還好還好。”

“那咱們先去用飯。”崔越之道:“濟陽有好幾家不錯的酒樓,玉燕想去哪一家?”

“我想……”禾晏指了指河裏的烏篷船,“去那上面吃。”

她方才已經看到了,有好些人乘著小船,船頭生了爐子,不知道裏頭煨煮的是什麽,大約是湯羹一類。剩餘的酒菜則是船行至岸邊或是河上的小販處,遞錢去買。人便可以乘著船,一邊吃東西,一邊瞧著兩岸的熱鬧盛景,觀沿河風情,很是特別。

她過去沒有來過濟陽,覺得新鮮,就很想要嘗試一下。

“那是螢火舟。”衛姨娘笑著解釋,“撐船的船家到了傍晚的時候,會將船搖到落螢泉,咱們濟陽天氣暖和,不必到夏日也有螢蟲。落螢泉邊的樹林裏,夜裏搖船過去,便可見密林中河流岸邊,全是螢火蟲,很漂亮!妾身有一年有幸與老爺去過一回,如今想起來,都覺得美不勝收。”

禾晏一聽,被她說得更想去了,就看向崔越之:“伯父,要不我們就去坐這個螢火舟?”

“姑娘家都喜歡這些,”崔越之笑著擺手,“我這樣的便不去了,這螢火舟,只為夫妻或情人準備,兩人一舟,咱們這麽多人,也不能乘一船。”

禾晏嘴裏的話就卡住了,心道這濟陽的水神節,莫非其實就是中原的七夕節,對沒有情人的人來說,未免太不友好。沒有情人,難道就沒有資格去瞧一瞧傳說中的落螢泉嗎?豈有此理!

“玉燕姑娘既然想去,就和渙青公子一道去吧。”衛姨娘笑著開口:“周圍還有許多同去的船舟,今夜路上應當有水上戲臺,很熱鬧。”

禾晏就很掙紮,她的確很想去見識一番,但肖玨……未必願意。

她就轉頭看向肖玨,試探的問道:“少爺?”

“休想。”

“少爺,我想去的意願是真的。”

肖玨扯了一下嘴角,“我看你得寸進尺是真的。”

“我又沒見過一大片螢火蟲長什麽樣,”禾晏低聲道:“來都來了,難道你不想看看嗎?你別把我當個女的,就當成一個下屬,咱們路過此地,欣賞一下本地的風土人情。”

“少爺,夫君?”禾晏又討好的叫他。

肖玨嘴角抽了抽:“好好說話。”

“你不答應我,妾身就一直這麽說話。”

衛姨娘掩嘴一笑,似是看不下去這對小兒女打鬧,低聲對崔越之說了幾句話,崔越之點頭,衛姨娘就叫人去河邊招手,尋了一只船舟,對禾晏與肖玨道:“方才老爺已經付過銀子了,今夜這船上的師傅會帶著你們游遍濟陽河,遇到好吃的好玩的,只管買就是。等時辰到了,他也會送你們去落螢泉。”頓了頓,又道:“本想教你們帶幾個侍衛同行,不過落螢泉邊本有城守備軍巡視,應當不會有事。但若你們不放心,也可……”

“謝謝衛姨娘!侍衛就不必了……”禾晏高興的道,忽然又想起什麽,問肖玨:“林雙鶴和赤烏他們,萬一也想去看呢?”

肖玨回頭一看,赤烏幾人已經齊齊後退幾步,沖他搖了搖頭,示意並不想看。

也是,螢火蟲這種東西,粗糙的漢子大抵是不喜歡的,縱然是喜歡,也不敢在這裏表現出來。

“那我們先上去吧。”禾晏很高興,自己先上了烏篷船。

這船不如朔京城裏春來江上的船舫華麗,甚至從外觀上來看,稱得上樸素,但裏頭卻也算寬敞,有地塌,也有煮東西的小爐,若是坐在此地,吃點東西,吹著河風,瞧瞧河邊兩岸沿途的燈火夜市,實在是人間美事。

禾晏彎腰進去,便坐在地塌上,往河上看。

濟陽運河極長,穿城而過,今日又是節日,兩岸便點了許多燈籠,人人都吆喝笑鬧,熱鬧非凡。船家是個戴著鬥笠的中年漢子,生的十分結實,兩臂有力,賣力的劃著槳。

禾晏趴在船頭,她原本是有些怕水的,但如今周圍實在熱鬧,可能又有肖玨在身邊的原因,從前的恐懼便淡忘了不少,只剩新鮮了。

她正看的高興,冷不防旁邊一只小舟從旁擦肩而過,那舟上的人亦是一對男女,女子突然鞠了一把水朝她潑過來,禾晏冷不防被潑了一頭一臉,整個人都懵住了。

船家哈哈大笑:“姑娘是外地人吧,不懂咱們濟陽的規矩。這在運河上呢,若是有兩船相遇,大家會互打水仗,人都說,運河水養活了濟陽一城人,被潑的不是水,是福澤和運氣嘞!”

那姑娘也看著她笑,善意的,帶著一點狡黠,讓人有火也難以發出來。禾晏心道,這是個什麽規矩,就不怕衣裳全淋濕了沒法出門麽?

禾晏這個想法,其實還真冤枉了濟陽人,但凡知道今夜上船打水仗的,都帶了好幾件衣裳,方便換下。只有她自己傻乎乎的穿著一件衣服來了,崔越之也許久未坐過螢火舟,早就將這事兒拋之腦後,才會如此。

大概是見她特別好潑,周圍又有幾只船圍過來,不管男子女子,都彎腰掬一捧運河裏的水朝禾晏砸來。

禾晏:“?”

她大聲道:“船家,麻煩你將船搖的遠一些!”

話音未落,一大捧水就朝她臉上砸來,禾晏驚了一驚,下一刻,有人擋在她身前,將她的頭往自己懷中一按,擋住了迎面而來的水。

肖玨看了一眼對面,朝禾晏砸水的是個男子,且是個沒有絲毫憐香惜玉意識的漢子,正沖著禾晏傻樂。肖玨勾了勾唇角,下一刻,船舫中的茶杯盞在水裏打出一大片浮漂的痕跡,一大摞水流“嘩啦”一聲,將那男子從頭到腳淋了個透。

男子旁邊的不知是他的夫人還是情人,很焦急的道:“你怎麽能這樣?”

肖玨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,慢悠悠的道:“多送你們一些福澤,不必感謝。”

禾晏:“……”

她從肖玨的懷中擡起頭來,道:“其實也沒必要計較。”再看一眼周圍,無言片刻,“看把人嚇的。”

周圍本還有幾只船圍過來,大概覺得禾晏的反應很有趣,眼下見到那男子的前車之鑒,便紛紛不敢近前,讓船家趕緊把船劃遠,仿佛避瘟神一般。

肖玨笑了一聲:“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?”

禾晏低頭看了自己一眼,半個身子都被水潑濕了,肖玨站起身,走到船尾,替她拿了一張帕子扔過來,又坐在那只煮著茶的小爐邊,“過來。”

禾晏依言過去,肖玨道:“把你的頭發烤幹。”

禾晏乖乖應了一聲,將長發放在小爐上頭,借著熱氣邊烤邊道:“都督,你餓了嗎?”

“你餓了?”

禾晏摸了摸肚子,“非常。”

她飯量向來驚人,肖玨嘆了口氣,去前頭跟船家說了些什麽話,不多時,船家便搖著船,到了一處水市。

說是水市,其實也就是好幾十只船並在一起,船上有賣點心的、熱茶的、各種小食的、甚至還有賣烤雞燒鵝的,聞著氣味極美。船在水市邊停下,肖玨讓禾晏上船頭來:“自己挑。”

船上的食物,都帶著濟陽特色,與朔京那頭很不一樣,禾晏眼饞這個,又舍不得那個,每樣都挑了一點,於是便抱了好大一堆油紙包。肖玨默了片刻,問:“你是飯桶嗎?”

“吃不完的話可以帶回去給林雙鶴他們,”禾晏笑瞇瞇道:“我已經很克制了。”

肖玨無言片刻,自己也挑了幾樣,付過銀子,幫著她將油紙包裏的東西抱進船上。

有了這些吃的喝的,禾晏就開心極了。坐在地塌上,望著船外,開開心心的拆紙包吃喝。她本來就胃口好,餓了一天,吃的便毫無形象,肖玨忍了忍:“註意儀態。”

禾晏滿不在乎的嗯了一聲,依舊我行我素,提醒了兩次未見結果,肖玨也放棄了。

她雙手撐在船上的小窗上,忽然想起少年時,也曾乘船和賢昌館的同窗們一同去往金陵,那時候也有肖玨。她第一次坐船,暈船的厲害,在船上吐了好幾次,險些沒死在船上。

如今倒是不暈船了,可當年的少年們各奔西東,到最後,竟也還是肖玨陪在身邊。

世事難測。

“那邊好像有水上戲臺。”禾晏驚喜道:“船家,能不能把船往那頭搖一下。”

船家就道:“好嘞。”劃著漿,將小舟劃到了水上戲臺邊。

這戲臺底下,不知是用什麽撐起,只餘一些木頭樁子在水面上,又在木頭樁子上,搭起了戲臺。周圍的看客只得坐在船上往上看,見著唱戲的人臉上塗著油彩,正唱的起勁。武生舞的極好看,咿咿呀呀的,雖也聽得不大明白,但熱鬧是很熱鬧的。

那還有一只船在賣好喝的蜜水,禾晏跑到船頭去看,有許多姑娘正在買。見禾晏看的入神,小販便笑著解釋:“姑娘,都是新鮮的,看戲看累了來一口?咱這什麽都有,荔枝膏水、楊梅渴水、杏酥飲、梅花酒、甘蔗汁、漉梨漿、甘豆湯……”

禾晏瞧見那擺著的小盅裏,有一只看起來雪白雪白的,冰冰涼涼,上頭淋著紅色的圓子,便問:“那是什麽?”

“這是砂糖冰雪冷元子。甜甜涼涼的,吃一口,絕對不虧,姑娘,來一盅?”

禾晏就有些嘴饞,正要說話,肖玨開口問:“這是涼的?”

“是涼的,”小販熱絡的回答,“冰都未化,很涼爽的!”

“不要這個,換熱的。”他道。

禾晏一楞,那小販卻很熱情的道:“那就甘豆湯?咱剛剛才煮好,捂在手裏暖和的很。喲,姑娘剛是不是被潑濕了呀?”小販笑著邊從小桶裏舀了一勺甘豆湯裝進碗裏遞給禾晏,一邊道:“那得多喝點熱的暖暖身子,還是公子貼心!”

禾晏一頭霧水,此刻也沒計較這人說的話,只問肖玨:“你不喝點嗎?”

“我不喝甜的。”他轉身往船裏走。

禾晏就問小販:“有什麽不甜的?”

“紫蘇飲不甜。”

禾晏就從袖中摸出幾個銅板:“再要一杯紫蘇飲。”

她一手端著甘豆湯,一手拿著紫蘇飲,跟著肖玨進了船裏,把紫蘇飲遞給肖玨:“這個不甜,我問過了。喝吧,我請你!”

肖玨無言:“你的錢是我給的。”

“重在心意,你怎麽能這麽斤斤計較呢?”禾晏自己舀了一勺甘豆湯,糖水清甜,暖融融的,她瞇起眼睛:“真的很好喝!”

肖玨哂道:“真好養活。”

“你不知道,”禾晏道:“我以前很少吃甜的,但其實我很喜歡吃甜的。”她說:“濟陽真好啊,我也想做濟陽人。”

“你可以留在此地。”

“那怎麽能行,”禾晏嘆氣,“總有許多別的事要做。”

說話的時候,旁邊又行來一小舟,有人驚呼讚嘆,禾晏爬過去一看,就見船頭坐著一個手藝人,正在捏面人。臺上唱戲的唱的是什麽,他就捏什麽,草紮成的垛子上,已經插滿了面人,生的跟唱戲的花旦小生一模一樣,實在手藝出眾。

禾晏趴在船頭,一眨不眨的看著面團在這人手中飛快的變化,捏面人的老者笑著問道:“姑娘喜歡的話,可以買一個?我可以為你捏一個跟你一樣的面人。”

“果真?”

“當然。”

禾晏有些心動,不過猶豫了一下,“還是算了吧。”

肖玨正往煮茶的小爐上煮著什麽,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,問:“為什麽不要?”

禾晏轉過身,低聲道:“我現在是女子,是可以買。可若回到衛所,便要做男子打扮,這面人帶在身邊,總不方便,萬一被人當做證據發現了就不妥了。既總要丟,何必擁有?”

肖玨直勾勾盯著她,忽然揚唇笑了,淡淡道:“你這個人,個子不高,心眼挺多。”他叩指,一串銅錢飛到了那手藝人桌上,“給她做一個。”

老者笑瞇瞇的收起銅錢:“好嘞。”

禾晏急急回頭,走到肖玨身邊:“你怎麽買了!這買回去,離開濟陽的時候我也不能帶走,何必浪費錢?”

“你不是喜歡,”他勾唇哂道:“喜歡就買,這世上,如果因為害怕失去就不去爭取,未免也太無趣。”

見禾晏還是一動不動,他眸光譏誚,語氣卻十分平靜,“禾大小姐,這是在濟陽,今日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,不必有後顧之憂。你原本是什麽樣子,就是什麽樣子。喜歡什麽,討厭什麽,可以直接說出來。不用委屈自己,也不用人人都騙。”

禾晏一時無言,竟不知道說什麽。

半晌,她道:“我真的可以想做什麽都可以?”

肖玨聳了聳肩,“為所欲為。”

禾晏坐了下來。

那捏面人的老者手藝十分出色,不過片刻,就捏好了一個,在另一頭招呼禾晏:“姑娘的面人捏好了!”

禾晏道過謝,從他手中接過了面人。面人做的極精細,連裙角的花邊都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樣,模樣亦是俏麗,她看得出了神,半晌舉著面人問肖玨:“都督,你看她像不像我?”

肖玨冷淡回答:“勝你多矣。”

禾晏被他擠兌慣了,也不惱,只美滋滋道:“我原來看起來還真挺像個女的。”

她一眼看見肖玨正從小爐上頭的罐子裏撈出點東西,盛在碗裏,禾晏過去一看,不知道什麽時候,肖玨煮了一碗清湯面,面條雪白,加了點點醬油,沒有蔥,只有一個蛋臥在裏面,一點碧綠的青菜,發出撲鼻香氣。

禾晏怔了怔,她一直忙著看外頭的景色和吃吃吃,不知道肖玨什麽時候煮了一碗面,她問:“都督,你餓了嗎?”

肖玨沒說話,只將碗推到她面前,遞了雙筷子給她:“吃吧。”

“給我的?”禾晏接過筷子,受寵若驚,“為什麽?我買了很多吃的,也不……”

“餓”字還沒出來,就聽見眼前的男子淡淡道:“今日不是你生辰麽?”

禾晏楞住了。

半晌,她問:“……你怎麽知道?”縱然是在崔越之面前,她說的也是……春分後的幾日。

“禾大小姐,”肖玨慢悠悠道:“你知不知道,你騙人的本事飄忽不定,有時候漏洞百出。”

禾晏沒有說話,過了一會兒,她輕聲開口:“所以今日,你之所以對我這樣好,其實是因為,你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,對嗎?”

“好?”肖玨揚眉:“你似乎對好有諸多誤解。我對你好嗎?”

不是的。禾晏心道,除了柳不忘,她沒有再遇到像肖玨對她這樣好的人了。從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,過去的生辰上,他們叫她“禾如非”。那是禾如非的生辰,不是她的。

可今日這一碗壽面,是肖玨做給“禾晏”的。

她揚起頭,對著肖玨,笑盈盈道:“都督,你對我真好,謝謝你。”

少女的眼角彎彎,分明是在笑,但被熱氣蒸騰起的眼眶竟有點發紅,肖玨微微怔住,正要說話,禾晏已經埋頭吃面了。

他便也沒說什麽。

天色全然暗下,長空如墨,灑下萬點星光,水中亦成星河,壓著一船舊夢如許。

船家慢慢劃槳,不知什麽時候,已經離開了最繁華的河中段,周圍的船只少了許多,有涼風吹來。吹得人怡然心勝。

一點暗綠色的流光從水面上掠過,停在了船頭。

船家已經停下了劃槳,小舟靜靜的漂浮在水上。

禾晏拉著肖玨一同走出去看,便見泉水邊上,密林深處,無數點或明亮或微弱的流光飄搖,明明暗暗,繞著水面,繞著樹林飛舞。如會發光的微雨,千點飛光,映入人的眼睛。

“真美。”禾晏感嘆道。

過去那些年,也不是沒有見過好的風景,只是從軍路上,哪有心思欣賞。算起來,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放下一切過了。

這樣的夜,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。禾晏轉頭,看見肖玨在船頭躺下,兩手枕在腦後,瞧著眼前的螢火。她想了想,也在肖玨身邊躺下,學著肖玨的樣子雙手枕在腦後,看著夜風也吹不滅的光輝,仿佛星光就在手邊。

“今日生辰,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生辰,都督,謝謝你。”她道。

肖玨不置可否,道:“生辰時,不是都要許願?說罷,有始有終。”

“許願?”禾晏道:“我沒什麽願望了。”

祈求上天恩賜,大抵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行為,想要什麽,也得自己去爭取。

“這麽淡泊?”

“如果真的要說的話,我希望世上有那麽一個人,是為我而來。”

不是為了禾如非,不是為了飛鴻將軍,就僅僅是她,為她而來。

“這算什麽願望。”肖玨嗤笑,“我以為你要說,加官進爵建功立業,再不濟,也是進九旗營。”

林間點點光,熠熠迎宵上。許是今夜風太好,景太妙,她也想要多說幾句。

她就道:“都督,你有沒有發現,自從我和你在一起,老是在做別人的替身。一會兒是程鯉素,一會兒是溫玉燕,下一次,不知道又是什麽身份了。”

肖玨道:“委屈?”

“也不是,只是……”她有些悵然的看著遠處,“有時候做一個人的替身久了,難免會忘記自己是誰。”

“都督,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。”

“我叫……”

“禾晏。”

少女面朝著長空,微微笑起來,肖玨側頭看去,見她目光清亮,於快樂中,似乎又含了一層晦暗的悲哀,於是過去的明亮皆不見,仿佛有無數難以訴於言表的苦楚,最後,又被一一咽下。

他回過頭,亦是看向長空,原野裏,熒熒野光飄舞,星流如瀑,涼風吹過人的面頰,水面沈沈無定。

今夜不知又會落入多少人的美夢,又有多少人看過深夜裏的微光。

青年勾起嘴角,慢慢道:“這樣難聽的名字,聽一次就記住了。”

“不用擔心我忘記,禾大小姐。”

“禾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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